[土耳其‧Mardin‧Look into your eyes]
以前，我會稱這「拍壞的照片」。
旅行至今拍了上萬張照片，靜態風景之外，最喜歡拍的主題還是人。趕著騾車的小販，穿著傳統服飾的婦人，在廣場拉手風琴的街頭藝人，街角笑鬧的孩子。照片裡少了人，再美的風景也少了點味道。
然而不是每個人都喜歡被拍，中美之後，尤其在觀光區，愈來愈多當地人看見觀光客的相機就把臉擋起，小孩喊著no快步跑走或上前要錢。事先詢問或向對買點小東西後再拍照當然是最好的，但意識到鏡頭存在，對方的神情姿態當然不若平時自然。後來，我在徵得對方同意後和他們邊聊邊拍照，這是目前想到最能兼顧尊重，又能捕捉到對方自然笑容的方法。
但在土東，拍人這檔事完全不是問題。
土東的人們大概是我見過最喜歡入鏡的民族，揹著相機在Saliurfa的大清真寺外散步，一群孩子在我後面跟了一會，最後推派一位代表上前，害羞笑著指指我的相機，問能不能幫他們拍照。見我一點頭，孩子的笑聲像是炸開了鍋，玩鬧著一個挨著一個排好隊型，拍完後還要湊上前細細檢視，一張不滿意，連拍了十多張才皆大歡喜。
路人和小販們也都愛入鏡，不時要我幫他們拍全家福，拍完後詢問是否有e-mail可讓我寄照片，他們又搖手說不必，似乎光看呈現在LED上的自己就很滿意。有的人看得開心，把手上點心掰一塊給我，小販多塞一串葡萄進袋裡，從沒想過拍照還有這種熱情的附加價值。
也是在土東，我拍照的態度慢慢轉變了。
Mardin的下午，一對小姊妹在清真寺外的淨手池等待在寺裡忙的父親，戴著頭巾的姊姊低頭看書，妹妹在旁邊的花圃跑來跑去，可愛的兩姊妹與古老沉穩的清真寺，這畫面真美。
姊妹發現我，笑著對我揮揮手，我指著相機問她們”photo?”
姊姊想了一下，靦腆笑著點點頭，妹妹卻一溜煙跑走，一會拿著一朵小紅花，笑著向著我跑來。
過去，我會按著快門連拍，直到女孩跑到我面前為止。但那天，手指剛按下快門旋即放開，我移開眼前的相機，笑著看進女孩的眼裡，接過那朵花。
後來檢視唯一一張拍下的照片，歪的，且女孩已幾乎跑出框外。要是當時調好焦距、拿穩相機，這會是張很美麗的照片。
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？我不想讓任何機器擋在這麼美的笑容前，女孩拿著紅花向我跑來的樣子，我用雙眼記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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